王宁的败一定程度上昭示着孟驮州十三贵族的失败。
一名如此强大的五境剑客也奈何不得白给,他们又能够怎么办?
莫说年轻一代的弟子,就算是年长一辈,又有几人敢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挡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能够胜过白给?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那些贵族望着场中静坐的白给,一些人眼光带着忧虑,一些人带着崇敬与狂热,一些人则带着狰狞的快意。
白给的举动,非常符合他们的想法。
作为一个外来者,他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撕开了这么多年来禁锢他们这些人的枷锁——书茶剑会。
虽然他们输了会武,但心中的舒坦却是说不出来,好似潮湿的角落终于蒸发干净,而坚固的冰川终于融化成了汪洋一片的水。
此时,无论是这些贵族,或是江湖之中的人,都放弃了继续出手的想法。
不过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
还有最后一场比试。
一场不应该被回避的比试。
自未知处的暗地中,人群缝隙间,一双又一双的阴诡目光盯上了云青天的城主席位,盯上了他身旁站着的那个年轻抱剑男子。
十三贵族,已有十二贵族在白给的剑下低了头。
如今,只差云家。
只要云松风也败在了白给的手中,那决定今年孟驮州贵族排名的书茶剑会,就会被白给彻底搅黄。
十三贵族之间……没有胜负。
云青天该极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情况吧?
有人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当身处人群之中的他看见了云青天站在明亮日光下,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露出了那副阴沉的表情时,笑容会心。
云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十三贵族之首,苦心经营,用一道坚固的锁拴住了其他的家族,今年今岁……在白给这个美丽的意外面前,云青天做不下去了吧?
书茶剑会被破坏,若是今年事后他想要再来一次,只怕支持他的人不足一半。
这些老狐狸精哪里能够不知道云青天究竟在想什么?
至于那个被一群人注意的云松风很兴奋,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停撞向了自己的嗓子眼,身上的血流速度极具加快,甚至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他想站在场地之中,与白给决一死战,以白给为镜,照耀自己这几年来所学所悟,是否真的值得自己的付出。
可他不能迈出那一步。
云松风并非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武痴。
他懂。
什么都懂。
今日十二贵族在白给面前低头折腰,在奈何面前低头折腰,可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完全放手一搏,这意味着他们互相没有分出胜负。
书茶剑会的意义已经毁灭了。
接下来如果他能够战胜白给,云家自然有了话语权,可如果他输了,那么十三贵族之间的微妙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规矩是云青天定的,他自己也必须遵守,十三贵族全都输了比赛,那么就要重新找一个服众的方法来裁决今年贵族的排名,划分原有的资源。
所以……云松风已经成了十三贵族天平上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能输。
可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当他握住它的时候,当它置于他的掌心时候,那股仿佛掌握住了天地之间一切的感觉便会充斥在他身体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即便这样,云松风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够战胜白给。
面对王宁,他尚且还有六成胜算。
可白给败王宁,实在是败得太过轻松!
远处那个盘坐在场地中央,盘坐在风中剑畔的青衣男子,仿佛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风儿,回去吧。”
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让云松风的身子为之一震!
“父亲……”
虽然早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真正面对这样不战而逃的结果,他仍旧觉得很难接受。
“回去。”
“这几日在府邸之中好好陪你娘,没事儿就不要在外面乱跑了。”
死死攥着拳头,云松风咬紧牙,看着场地中央闭目憩息等待下一名挑战者的白给,心底憋闷的火烧上了他的头,他努力在众人质问的眼神之中转过了身子,强忍自己内心深处可怕的叩问,提着剑迈步离开了书茶剑会。
“云青天,你什么意思?”
朱家家主朱蒙站了出来,指着云青天,厉声质问!
云青天眯着眼,平静说道:
“风儿身子不适,今日不适合与人动手。”
“荒谬!我等这么多人,明知不敌,也均未惧战,如今轮到了你云家,却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就是!今日若是你云家怯战,直接认输也行!”
一群人吵吵闹闹起来,云青天脸上固然无比僵硬,却还是要强装镇定。
“非也,我家风儿闭关数年,剑法已经天下无双,真要战起来,必然风起云涌,难舍难分,难免出现疏忽,伤到白先生……白先生可是我大夏的大功臣,云家自然不能做这个恶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依我看,今日的论剑,就到这里吧。”
“你……放屁!”
“云家老匹夫,无耻!”
“速速遣云松风来战!”
“……”
一阵乱骂声之中,云青天简单交代了几句,自己也准备离开,却被几大贵族堵在了路上。
“不合适啊,云老哥。”
罗家的家主罗志裹在了一身黑鹤花纹的白衣服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杖,笑眯眯地看着云青天。
他很开心,非常开心,见到了今日的这场面,想不开心都难。
这里站着许多贵族当家的,不仅仅是他一人。
他们这些人加起来,就是孟驮州的半边天。
“有什么不合适的,回头再议。”
云青天不想在这个地方跟人闹起来,今日白给的出现彻底扯断了他禁锢十二贵族的铁链,让他心底乱成了一团芝麻糊。
出大乱子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怎么挽救。
拨开了人群,云青天带着云家的人离开,留下了一众其他贵族的掌权者在此地,他们对云青天极为不爽,不过也没有趁这次机会撕破脸皮。
还不到那个时候。
“这个老狐狸……真是该死啊!”
“无所谓了。”
朱家家主朱蒙一改先前呵斥云青天的那副暴怒面容,换上了一张平静的脸。
他将自己衣袂上的灰尘弹掉,转头在一群人疑惑的目光之中转身离开。
背影的潇洒,和方才的愤怒不甘全然不同。
锁已经开了,他已经没有忌讳了。
…
回去的路上,谢青梅挑眉道:
“你这么会用剑,跟谁学的?”
白给缓缓行走在小路上,低头看着地面的泥土。
“将军有没有与您说过关于我的事?”
谢青梅否认。
白给斜着头看着谢青梅,眼中带着笑意。
“原来你这样的强者也会撒谎。”
谢青梅微微偏头,叹了口气。
“是,他跟我说过,而且很详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好奇。”
“你从前是一个苦读的寒门书生,后来进入了翰林院,没过多久又给陛下发配到了璟城那头去,这个过程之中,你都在将军府的视线之内……你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术,总不能是无师自通。”
白给想起来了朝天问的话,笑道:
“天地就是最好的老师。”
“学习无非也就是发现与矫正的过程。”
“我这一身剑术,还真就是无师自通。”
他又不傻,顽石与脑海之中剑影的事情可不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