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若在没真正见到它的好处前就轻易得到,也就容易把它看得轻了。”刘拂转着杯子,舔了舔唇,“也会把我看得轻了。”
与奉给春海棠的铁观音不同,她自饮的是井水。
作为年年得赐贡茶的天子近臣,刘拂的舌头被养的极是刁馋,楼中为贵客准备的好茶在她眼中不过尔尔,更别说分给小丫头们的劣茶。
这个时候,才显出冰凉回甘的井水是多么可口。
刘拂细白的指尖在杯口画着圈,漫不经心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梅花再如何芬芳怡人,也不过是一般俗物了。”
望日骄怔怔看着她,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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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刘拂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从她与春海棠的合作中得利的人,会是娇杏。
当娇杏志得意满的在课上宣布抄书的东西已筹备妥当时,刘拂才想起两人间的官司。
四书五经除去《礼记》三篇,全长十万余字,日日抄上数千字,只当练字。
刘拂心下盘算一遭,爽快地应了下来。
能从春妈妈手中讨来东西,娇杏可谓是大大长脸。加上她如今负责新人的调.教,竟隐隐有了饶翠楼二把手的样子。
娇杏见刘拂答应的极快,只以为她也怕了自己,笑得愈发张扬:“读书使人明性,碧烟姑娘乖巧许多。”
这女子,怎就一刻不能得闲。
刘拂头也不抬:“是‘明智’,姐姐怕只记得‘食色性也’了?”
她似是未看到娇杏猪肝也似的脸色,说着便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建议道:“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我劝姐姐闲暇时候,还是要多读些书。”
娇杏气急反笑:“你有如此学识,怎不见考个秀才回来看看!”
“也不是不行。”刘拂笑的极随和:“待我哪日脱了贱籍,就扮男装去考个进士玩玩,到时姐姐可别拆穿我真身才是。”
语气越平淡,越带着一股成竹在胸的肯定。
莫说旁人,就连娇杏都要一瞬的恍惚。
当她反应过来之后,心中恼火更甚,再绷不住脸,冷笑道:“几年后的事谁能知道,你若真有天大的本事,不妨在下个月妈妈的生辰宴上露上一手,好让我们开眼。”
春海棠的生辰宴,与其说是为她贺寿,不如说是姑娘们十八般武艺,好为出堂时自己的待遇挣上一挣。
有什么好本事,能不能讨人欢心,日后梳拢时能有怎样的场面,全看那天。
今日四月初三,离五月十八春海棠的生辰,已不远了。
天大的本事?教书育人算不算?当年小太子可是最爱上她的课。
春海棠生日后,那帮回乡读书的世家公子们也快来了。有些事,已经可以摆上日程。
刘拂摸了摸下巴,盘算着日子。
其实这中间的疏漏,也不怪她。
毕竟她生来便是忠信侯府的唯一继承人,七岁上就进宫做圣上的陪读,自幼年起能接触到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按着规矩参加科举,也是直接跳过县试这一环节。
就如东宫娘娘卖大饼一般,豪门大户的子弟,再如何贴近百姓,也都是针对某一方面的深入。
而对于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又从不曾担任过科举考官的刘拂来说,一不小心想偏了最底层读书人的生活,实在是情有可原。
吾日三省吾身,检讨过自身的轻率妄测之后,刘拂心念电转,计上心头。
教书的是娇杏,那就不必再想法子掩藏了。以那女子的本事,想来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或者说,整个饶翠楼中,她只需费心骗骗春海棠就好。
完全不知望日骄已想了多远,理清新思路的刘拂已迅速回神。
见望日骄满脸忧愁,还显稚嫩的一张美人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刘拂忍不住笑道:“我终于知道,周幽王为何如此昏庸了。”
可惜她没有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并不能将美人逗笑。
而且美人不止没笑,反倒快哭了。
望日骄紧紧拉着刘拂的衣袖,哽咽道:“碧烟,都是我不好……”
“嗯?”刘拂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时慌得手忙脚乱,“好好的,怎么哭了?”
从望日骄袖中掏出她的帕子,刘拂抬手替她拭泪:“你不好什么?”
“若我早些告诉你……早些告诉你娇杏的重要性,你也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上身……”
哎呦呦,实在是多虑了。
她实在怕极了这些会掉泪的小姑娘。刘拂很是哭笑不得:“你早些告诉我,我只会早些去挑破这层窗户纸。”
现在她满心盘算的,就是怎样早些闯出个名堂。
与她定位相同,又样样不如她的娇杏,就成了最好的开刀对象。
当教导你的老师处处比不过你的同窗时,哪怕她积威再深,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巨大的影响。
人与人之间的优劣,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
“你放心。”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肩头,淡声道,“别的不说,你好歹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竟不信先生的学问么?”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随意,又或许是想起书案前手把手写出的一行行字,望日骄愧疚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下来。
“我记着今日就有娇杏的课?你且等着看吧。”刘拂轻笑道,“若是再不赶快些,可要迟了。”
为了姑娘们早日成材,以便早日回本,她们的课程自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两人相携而去,一个温和柔雅,一个潇洒随性。
便是这两道背影,就足以编撰出无数故事。
从不曾将课业放在心上过,怡然自若走向授课处的刘拂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称得上人生污点的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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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书画四科具被安排在下午,而上午的时间,则是读书识字、仪态举止两科,与昨日所学知识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