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眯着眼睛看了几眼,答道:“哦,这个去有个老头,以前是在京城的说书的,现在重操旧业罢了。我们见他也不惹事,讲的都是些常见的本子,便没有管他。”
听了他的解释丁之瑶更加好奇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饭都吃不饱,还会有人愿意花钱去搞精神享受?
“他讲得到底是有多好,这么多人冒着寒风冷雪的去听,要银子吗?”
“不要,全凭自愿。有人他也说,没人他也说,都来挺长时间了。一开始没什么人,后来人慢慢多起来,也没听他说要收什么东西。”
呀,还是个有情操的艺术家。
丁之瑶心里想着,抬脚向哪个方向走去:“走,咱们也去听听。”
四人走到人群最后,正听见那老头“啪”的打了两下板子,今天好像是要说一段快板。
“瑞雪兆丰年,今年不一般。山崩地也裂,陈兵在阵前。甭管你之前是民是官,也不管你兜子里有几个铜钱,老天爷一怒,全都给他低头哈腰住在这棚间。”
“你以为你们倒霉,没了家产,没了酒肉,没法子过年。”
“熟不知,有多少的亡魂看着诸君眼馋。”
燕昭听到这儿已经变了脸色,拂袖向前:“他之前真的不说时事的,我让他停下……”
“别!”丁之瑶正在听,赶紧拉住他,“别吵,先听他讲。”
“话说敬文朝有个杨三,家住燕州安平县,有房也有田。村里有人二百八十口,相亲相爱乐无边。一朝地动,山崩天也陷。一村人逃难向南边,尸骸遍地瘟疫染,野狗胡狼夜相残。老王爷,大青天,脚底抹油无人管。”
“杨三一族无粮吃,倒了老伯倒阿叔。爹娘染病卧林间,无可奈何望儿哭。转眼寒冬腊月到,单衣破窑不御寒。大哥砍柴进深山,从此一去不复返;二哥讨饭挨马鞭,伤重不治闭了眼;姐姐为了小杨三,舍身风尘陪淫汉,只换得馒头一个,凉水一碗。”
“敬文帝,定天下,兆海公,平贼乱。全村二百八,只剩小杨三。杨三当了兵,北征狄人入大漠,南定百色开运河,四海奔波三十年,进京买了小宅院。身上刀疤二十三,安稳日子十来年。本以为那噩梦已经走远,哪晓得这地动不愿放过老杨三。”
老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毫无焦点的望了眼天空。
下面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说话的,或许他们的先辈中也有人经历过敬文初年的那场燕州地动。
老头再次敲响快板。
“安稳日子去不返,逃难噩梦要重现,老杨三年事高,不想跑,跑不了,枯坐寒窑等着阎王招。那晓得,阎王没来到,来了皇子昭。解民难,急民苦,夜夜不睡觉。窑厂轰隆隆,锤子叮叮咚,棚子搭起来,避雨又遮风。粮食虽难吃,却解腹中饥。还有活儿做,不用受人欺。”
“成武帝,万万岁;宁公主,智谋足;皇子官员齐上阵,家园重建并不远。今冬建起广厦一座座,明春开垦良田千千万。叛军不足惧,百姓心要齐。”
“诸君莫抱怨,此时虽艰难,好过小杨三。尸骸未填满,疫病未流传,天灾不能救,人祸可避免。诸君莫抱怨,想想小杨三,听完这段请起身,隔壁告示看一看。做完活儿再回来,我再给您说一段!说一段!”
他说完,板儿一收,下面立刻发起一阵哄笑。
笑过之后,有的人起身往告示板走去,更多的人在下面起哄:“哈哈哈,老木头,你不会就是那个杨三吧。”
老木头老脸一红,使劲摆手:“去去去,我能是那种倒霉蛋吗?”
“哈哈哈,那你这么替皇上说话,难不成今天能多领一份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