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程德发这一代,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成为了村里穷人们茶余饭后的日常谈资了。没办法,众口铄金,蜚短流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程德发平常为人和善,乐于助人,但凡一些村民有什么困难向他开口,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的。他这种乐善好施的品性,在一些刁民的眼中,却成了他渴求赎罪的行为,不仅借钱不打借条,还好几年不还,仿佛是程家欠他们似的。
就这程德发当家的十几年间,借出去多少钱,还有粮油等生活物资,他已经数不清了。
还好的是,这几年各公社大队整治不正之风,倡导劳动,民兵营长也来了几遭,一些刁民也不敢再来骚扰了,老老实实挣工分去了。
……
释峰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相反,在这欠钱的期间里,他连做梦都想着还钱,平常自己节衣缩食就算了,家里的孩子也跟着遭罪,女人死了,家里乱糟糟的,没个家的样子。
儿子有出息了,能还上钱,释峰的腰杆自然就挺直了,今天还穿了儿子给买的新衣服新裤子,还有藏青色的解放鞋,走在村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看就让他们看吧,儿子说了,要做做上等人,人靠衣装,那心底的自信也就自然而然出来了。
“哟,释峰兄弟,您来啦!”
释峰走进程德发院子时,程德发正和他媳妇在屋子门口杀鸡呢!
释峰一看这情景,心里不禁佩服。这年头,莫说杀鸡,那是过年才有的,就连养鸡,也一些人家养不起。就算养着的,一只只鸡也是瘦瘦的,人平常都吃着糠粥野菜的,哪有多余的粮食来养鸡呢?
释峰点点头,一脸笑容,开门见山:“德发兄弟,我来还钱啦!”
程德发听到释峰说“还钱”二字,愣了一愣,说实话,这还真少见。其实有大多数人还是很淳朴的,借了几年钱,一直都念叨着想还钱的,可是这时候,一般人哪有什么闲钱来还啊?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欸,不急,不急嘛!”程德发接过释峰手里的钱,既然钱拿到了,自然也要客套客套,“最近可好?”
释峰自然不可能把儿子发达的情况告诉程德发,讪讪笑着:“还是老样子,平常在钢铁厂日夜颠倒上班,儿子也去了大队劳动挣工分,终于攒下了一点钱,欠了挺久的了,真过意不去啊!”
“嗨,客气什么?乡里乡亲的,”程德发的媳妇站起身来,招呼释峰进去喝水,“来,进屋,进屋!今天就在这里吃饭了,闺女最近生了点病,有点体虚,杀只鸡给她补补。”
“哎,不用了,不用了,我儿子在家里做了饭菜呢,那个,德发你点一点钱,看看有没有错,德发媳妇,你这闺女没事了吧?”
“托您的福,没啥事了,”程德发进屋翻出借条,这是释峰当时借钱是一再执意要写的,“喏,这是借条,两清了,释峰兄,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尽管开口!你人品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能帮的,我程德发一定会尽量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