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跪得笔直,缓缓脱下官帽,再卸下官袍,只着一身白色里衣。
已无官位加身甚或脱下尊严,亦不掩他一身傲骨,风摧不折,山压不弯。
“臣有罪,自请辞去刑部尚书一职,望皇上恩准。”
他朝长泰帝深深一拜,不得应允便不抬头。
昨夜他同苏桐一场云雨,苏桐累极,迷糊间睡了过去。
她似做了一场恶梦,小手在空中抓挠,口中不停说着“陆怀瑾不要来救我”“你会死”,待他握住时方才停歇。
她又梦见前世了。
梦见承宣殿前血流成河,那男人护在她身前,终因寡不敌众,受了无数的伤,死在她怀中。
他便知晓,两年后的他也好,太子也罢,都已被皇权逼至死角,因苏桐说过,他领兵入宫时太子同在!
为救苏桐,他自当万死不辞。
但太子不会。
便是说明太子那时也已无路可走,这才同他出此下策。
树挪死人挪活,若按老路走,他同太子或许还要走到那一步,不如趁此契机,变一条路子。
于是他在苏桐熟睡时,吩咐陆七联系几名自己人,让他们向皇上递了折子……
陆怀瑾伏在殿中,静默不语。
直至长泰帝沉重地叹了一声:“朕,准了。”
“谢皇上!”
陆怀瑾于承宣殿请辞一事,不时便传进朝安宫。
差不多一道传进宫的,还有刑部对秦书玉的宣判。
御膳房新出的玉梨糕香气怡人,晶莹可口,却叫德妃碾得粉碎,殿上众人皆退个干净。
曹晋烨站在殿上,一时无措。
人前大方得体君子气度的肃王殿下,在母妃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母妃最爱玉梨糕,那色泽与香气,也同母妃最是相宜。
那是他特意去御膳房取的……
德妃美艳近妖,一双眸子勾人心魂,此刻却凌厉骇然,叫曹晋烨不敢深看。
“陆怀瑾明显让步,说明他已达成所愿,如今在皇上面前示弱请罚,正是他收尾并保全自己的手段!”
德妃越说越愤,指着曹晋烨骂道:“审案那日,本宫让你去做什么的?让你打乱陆怀瑾审案,为秦家撑腰,你在做什么?为何还是让陆怀瑾得手?”
曹晋烨低下头,“儿臣……”
“说话!”
曹晋烨深吸一口气,待平静下来才鼓足勇气直视母亲,“因秦家不仁。”
“要什么仁?”德妃勃然大怒,“你要做的是达成目的,仁这一字会害死你!”
“儿臣听说,秦书玉实则已休了苏大夫。”
“你说什么?”
曹晋烨说话时带着很重的少年音,听起来意气悦耳
“这话乃是姑母亲口所说,姑母撕了苏大夫的休书,苏大夫明明已不是秦家媳,却因拿不出休书而无法离开秦家,这是陆家的过错。
陆怀瑾为苏大夫谋自由,也只为赎自身过错,并不是一定有私情。”
德妃咬了咬牙根,“那你可知,我为何要揪着苏桐?”
“因您怀疑她同陆怀瑾有私情,想要借秦家牵制陆怀瑾。”
“为何要牵制陆怀瑾?”
“他同国公府,皆是太子心腹。”
“你也知他是太子心腹!”德妃妖艳面容已现出一些狰狞之色,直勾勾看着曹晋烨。
“陆怀瑾与苏桐,对太子都尤其重要,一个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一个是太子的再生父母,你可知太子病情好转,正是苏桐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