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映雪所言郑泽芳如杳去的黄鹤,毫无音讯,快一个月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文彬逐渐相信了蛮小、承青的话,她不过找了个离开刘家沟的借口。既然这样,文彬也就再不抱任何希望,想着瞅个合适的机会跟杨书记说一声,权当杨书记把她召唤回去了。
有谋再拿这事奚落他,说他怜香惜玉不忍心美人受苦故意放她回去,他再没有辩解的勇气,只双眉紧锁地看着晒场对面的土坡。坡上向阳的青草好像真泛了绿色,惊蛰已过,虫儿开始骚动,从地下或是不起眼的旮旯里钻出来,蠕动的蠕动,鸣叫的鸣叫,仿佛催促人们快点翻地。
勤劳的庄稼人早将地里的玉米根茬掏得干干净净,残留的地膜碎片也被耧到了沟里。只等肥料一到就能跟着嗒嗒嗒的拖拉机铺地膜、下种了。
往年,这梁上的每一块地种玉米还是种山药或谷子早已规划好,甚至有的人家已经将粪送到了地里。今年,众人在心急火燎地等他说话,如果再等三五天,春分一过,他还不给人们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合理的规划,那么众人也就不再尊他的脸,不再听他的话,会像往年一般,各家规划各家的,各家种各家的。规模化种植、生产就实实在在成了有福等人说的“煽惑人的屁话”,收割机也就配不上用场。总之,一切美好的设想都将成为永远的设想,贫困的可能无法脱贫,脱贫的还可能返贫……
想到这儿,文彬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冲到梁上,他想确认青草绿了没有,应该没吧,晋西北的春天向来迟。他看着那些草,蔫蔫的,好像绿了又不像,这正是最可怕的,或许就在今夜,一场雨过后,它们就会瞬时抖擞精神,呈现春的早绿。不会的,不会下雨,他生平第一次害怕春天早来,希望它慢点再慢点。他已经联系了三四位晋源大学的校友,他相信这些校友能找到渠道,正如他相信杨书记一般。
杨书记,还能相信吗?他忽然有这样的疑问。
手机响了,是郑泽芳。文彬有点儿慌张地接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郑老师,您在哪儿?”“刚过乡政府,半小时后到刘家沟。”“回来就好,”文彬颓唐地说。“王书记,这两天怎么骂我的?”“没有,这事本来就难,那天也是一时兴起,怎么能派您去呢?”“后悔了?那我带着谷老板跟一干人返回去了。”
文彬一听带着老板,这是来考察呀,高兴地边从梁上往下冲边说:“不要不要,欢迎女功臣凯旋,我们去村口迎接。”只听郑老师笑了两声,挂了。
文彬冲到晒场的一堆玉米上才站稳脚,急忙招手叫来有谋一起去村口,让承青去叫老支书。
他们刚站定,三辆小车已开过来,前边是郑泽芳的标致508。承青指挥着车辆停到路边的停车场,去年硬化晒场时,有谋顺便将村口附近的一块空地也硬化出来,划出了车位,方便停放外来车辆。不然有来检查、视察或收购玉米的,车辆总没处停放,放街上杂乱泥泞又不好调头。有谋爱好,将这块停车场设计得跟晒场一样,三面都起了五十公分高的矮墙,晒场防止玉米谷物等外流也防黄土刮进来,停车场则是纯粹为了防黄尘。
郑泽芳指着身边的高个子中年人说:“这是岚漪农业的谷老板——”文彬热情地握住谷老板的手,郑泽芳接着向谷老板介绍,“这是晋源大学保卫科的王科长,现在是刘家沟扶贫工作队队长兼‘第一书记’。”又给文彬介绍了与谷老板一行的六人,然后说:“谷老板想看看咱们的地,看适合不适合规模种植。他还专门带了技术员,看咱们的地种什么最合适。”
文彬高兴地边走边给谷老板介绍,承青在前边带路。穿过晒场时,谷老板问:“这块场地是谁的?”有谋说:“这是我们村合作社的。”“你们注册了合作社?”有谋点点头。
谷老板抓起一把玉米摊在手心里,看了看成色,又捏了一颗放嘴里咬了咬试验水分。“这是谁负责收的?”文彬指了指有谋,谷老板笑着对有谋说:“你好眼力呀,收得不错,这儿存着多少?”“已经卖了三百多吨,还有二百吨左右。”“以后你收的我都要了,我会配车来拉,”谷老板说。
有谋高兴地说:“那您留个电话,我们好联系。”谷老板指着身后一位年轻人说:“小张,你将电话留一下,以后你们两个联系。”
坡虽不算高,爬上来也累得众人气喘吁吁,谷老板身体胖,中途小歇了一会儿。小歇期间,他也瞅了瞅了半坡的青草,仿佛再找春天,郑泽芳开玩笑说:“谷老板走哪儿,都不忘瞅瞅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