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车,猛然想起需给映雪回个信息,才赶紧回了一条:九点半已到医院,刚才人多,未回,抱歉!
他将座椅放展躺下去,怔怔地看着车顶,天窗未关,他也懒得关。即使说一千句一万句抱歉,又如何呢,对映雪的伤害岂是一句话所能弥补的,还是映雪说的对,对感情,“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回不到从前,痛就是必然的,包括韩老师的车祸。
文彬现在的心境,跟昨晚映雪的应该一样,痛得找不到合适的疗伤点儿,她从家里逃到宿舍,宿舍又何尝是她找寻的心中的点儿;他呢,从村里赶回市里,本想出了医院回家,才蓦然觉得怎么能把一身疲惫与伤痛带回家,绻缩在车上这狭小的空间里,正如映雪爬伏在宿舍的矮床上,流尽的是泪,流不尽的是痛。没有人能帮到自己,能帮自己的唯有自己。他感谢映雪再没回信,她定是清楚他的心境,留给他充足的时间舔舐自己的伤口。
一刻又一刻,一时又一时,直到一点,中午的阳光晒得车里如蒸笼一般,他才坐起来打着车放下车窗,想让秋风吹去一身淋漓的汗水。
玉姝不在,为了尽早有个孩子,三个月来,玉姝每周都要去北京,尤其近一个月有时一周跑两次,看病、健身都成了她工作之外最主要的两件事。
文彬有时都想急什么,两人还年轻,可能女人对孩子有种天然的执念吧,玉姝见了同事的孩子都喜欢得又是抱又是给小吃,不知自己有个会怎样呢?
文彬总爱设想玉姝抱孩子的样子: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贴在她水白光滑的脸上,胖乎乎的手搂着她的的脖子,啊,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他想着都能笑出来,所以因家里冷清造成的不快也就马上消失了。
今天,他却既没有时间不快也没有心思收拾屋子,蔫蔫地躺在床上,疲惫隔断了他寻吸玉姝香气的欲望,也阻碍了他饥饿的欲望,于无欲无求间睡着了。
醒来已是晚上十点多,空空的肚子急需要东西填充。他打开冰箱,空空的,只有一颗煮熟的鸡蛋,他剥开一股膻臭,扔进了垃圾桶。他再找,终于在厨柜中找到几盒奶和几小袋馍片,水果一颗都没有,他插上热水器烧上水,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可怜的两样食品,心疼极了,玉姝有多长时间没吃一口热饭了。
文彬拨通她的电话关切地问:“玉儿,你在哪儿住着?”“老地方,山水间宾馆,怎么啦?”“没事,我问问,吃饭没?吃了啥?”“在医院外边的小滩上喝了碗面,你呢?”他没有回答她,继续说:“检查完了,明天回来吧,回来我给你做顿饭,你瞧你这吃的是啥呀,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玉儿——,我——对不起你!”说着说着,哽咽了。
玉姝显然也在流泪,话筒里有隐隐的啜泣声。“文彬,我——”,玉姝欲言又止。他又追问:“能赶回来吗?”“能,我明天带上药就回去!”
挂断电话,文彬开始收拾屋子,先将厨房、客厅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并把散落的东西摆放整齐,然后拖了地,把垃圾放到门口,准备明天下楼时扔。
再坐回电视机前,十二点已过,他不瞌睡,打开电视,自动播放“历史记录”里的节目,是《蜗居》,怎么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或《活着》。玉姝啥时喜欢看这部剧了。他可不喜欢,将一个小三还刻画得清纯可爱,让人怜惜。他关掉,开始搜索《易中天品三国》,他突然想看这个讲座。
下葬韩少波老师的日子,平平常常,老天爷没有因此愁云密布、阴雨连绵,一如昨天跟前天,没有云彩的天空是单纯的蓝色,就这一种颜色,也别想看透它,越看它越深远,像不可测的大海,越波平如镜越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