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定“第一书记”需住在村里开展工作,可村里暂时没有住宿、办公的条件,乡里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场所,王文彬也就顺水行舟理直气壮地又住进了值班室,一日三餐无需操心。若有事找郭乡长派辆车去村里走访走访,填填表;若没事,他就呆在值班室刷朋友圈、与玉姝视频、看小说电影,或找来棋盘与老狄悄悄杀两盘。
好容易捱过两礼拜,上个礼拜天由于有事加班,没回成,这礼拜没事了,他周五晚上便搭乘顺车进了绥北县城,住在绥北宾馆,痛痛快快洗了一澡,周六一早五点坐上绥北去晋源市的直达车便往家赶。
此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他望着车窗外,数着一个接一个的隧道,数到第十四个,快到秀水市了,到了秀水就剩半小时的车程了。
这时客车已转到二广高速,中间隔离带里的丁香已完全盛开,每一株都像一个着意装扮的大花篮,粉得浓、粉得艳、粉得大肆渲染,整个车厢都憋满了花香。王文彬头靠在玻璃上,眼闭着,静享馥郁柔香,在这香味里他嗅出了玉姝的味道,甜甜的,让他燥热、异动。
忽然,司机一脚急刹车,他差点从座位上飞出去,幸好系着安全带,即使这样,下巴还是在前座的椅背上磕了一下。定下神来才听到人们议论,是一条流浪狗突然从绿化带里跑出来,虽然第一、二车道上的小车及时减速让过了它,但第三道的大车司机还是没敢狠踩刹车,硬生生将它碾成了肉泥。
由此,车厢里又生出许多关于车祸与宠物的议论,王文彬听着倒也不觉时间长,还没听出议论的结果,车已进入晋源东站,人们急着下车早忘了议论的话题。
文彬一出站,看见玉姝在马路对面的车上向他招手,他跑过去握住四个纤细的手指拉到嘴边在手背上猛亲一口,玉姝脸红地嗔怪道:“公共场合,这么多人呢!”他也知道,可是真的嘴不由主,太想她了。
文彬快速地绕过车头坐到副驾上,将座椅放倒,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自语道:“终于回到玉儿身旁了!”玉姝抿嘴一笑,启动了车。
家里再舒服,玉儿再温柔,王文彬也只能住两晚。周一早上五点,他自驾“朗朗”出发了。自己不开车,行动实在不方便,一出门就得向郭乡长申请用车,次数多了自己都觉得麻烦,好像故意难为乡长似的。耗就耗点油吧,一个月工资八千多,耗点也没啥,全当为国家交税了,他自我宽慰。
刚上高速,田书记打来电话问他几点能到,他说八点半左右。田书记说,“最好八点到!”挂了电话。
王文彬一听,知道有事,而且是大事、急事。这几年他发现官员说得越多强调得越严,事情往往不太急,相反,说得越少越轻描淡写,事情恰恰很严重。所以他有点慌,猜不出是什么事,只能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管测速拍照了,风驰电掣般一路狂飙。他祈祷:千万不要有流浪狗!万幸高速一路顺畅,转到209国道,不敢再快了,才七点,八点赶到应该不成问题。
他急忙拨打刘支书的手机,虽然知道刘支书的孙子最终成了植物人躺回了炕上,刘支书正处于异常悲痛之中,但顾不来了,文彬分析一定是村里的扶贫工作出了纰漏,他要先向刘支书问清情况,以便应对。
铃声响了三遍,还是无人接听,他将手机狠狠地摔到副驾上。直到拐进乡公路,电话铃才想起,他一看正是刘支书,急忙接起来。
“小王,你在哪儿呢?”“快到乡政府了。”“哦,刚才县上刘书记来咱们村调研了,我正给汇报,没敢接。你慢点,没事!”
王文彬慢吞吞地将电话移开耳旁,没事,怎能没事?县委书记调研,他作为刘家沟的“第一书记”不在岗,最怕的是,如果村民说他根本不在村里住,那会怎样……他不敢想,又不由地瞎想,也不知怎么将车开进乡政府的停车位。
文彬上了楼,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显然在等他推开。他进了门,只见刘书记坐在正中间,两旁有许多不认识的领导,乡里的田书记、郭乡长与各位副职坐在刘书记的对面,气氛极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