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线索不多,但都很关键。
一个是伯爵一年前便已经立好了的遗嘱,其中的亮点在于,除了必须世袭给儿子的爵位,大多数家产他都留给了塞琉叶。
可以想见,如果伯爵夫人蒂西真的看见了这份遗嘱,她绝对会对伯爵起杀心,然后自己将其销毁,就能依照既定的律法,由她和伯爵世子继承瓜分遗产。
而这份遗嘱上恰好有被拆封的痕迹,作为证据的碎屑已经在伯爵夫人的珠宝上找到了,很隐秘,幸好汉克眼尖。这就是她的杀机。
第二个线索是一封信函,上面明确写着伯爵同意自己的大女儿伊妮娜和xx家族的长子联姻。
伊妮娜对塞琉叶有种变态的执着,她将自己的幻想投射到了塞琉叶身上,可以说,塞琉叶就是她不可分割的自我的一部分,所以她绝对不会愿意被嫁出去,就这么远离塞琉叶的。再加上她原本就憎恨父亲。
思想极端的人很容易会走极端。这应该就是她的杀机。
最后的线索是一个已经空掉了玻璃瓶,根据残留物判断,里面应该曾装载过某种浅绿色的液体,稠度不高,流动起来更似清水。上面贴了标签,写着“生命药水”。
这种东西……
众人默默看向汉克。
伊妮娜:“你的那个小生意?”
汉克:“或许是。”
海瑞森:“别挣扎了,只能是你。”
“我猜你是个骗子,想从伯爵这里捞钱,千辛万苦搭上线把东西卖出去后,却走不掉了,伯爵留你几日,是想确认这个药水究竟有没有效用。”
“但你对结果可心知肚明啊,该怎么办呢?逃跑,还是干脆先手杀了他?”
金发碧眼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汉克。
汉克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也就没多少破绽。但没有破绽本身就够令人起疑了。
杰克:“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早就知道了?”
汉克毫不慌张:“但事实是,我不知道。”
“海瑞森刚才的分析的确很像那么回事,但我们应该以游戏给出的线索为准,而不是相信一个按逻辑编出来的东西。”
埃文站出来说:“其实知不知道杀机都是次要的判断条件,我们首先需要思考的,是在那个时间段里,有谁能完成行凶。”
这一点提得很有道理,众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根据之前六人的自述,毕竟游戏机制摆在那里,暂时相信杰克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无法出来行动,再暂时排除有大段时间能够相互印证的埃文和林芙,剩余三人的嫌疑比较大。
虽说伊妮娜和汉克的轨迹有过一小段的交叉,但他们完全可以是在另一个人待在房间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悄悄完成了一切,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出来。
而海瑞森,根据线索判断,骑士肯定是有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主楼的,他一直在外围巡逻的说法并不是很可信。
埃文问汉克:“你只听见了一次下楼声吗?”
汉克:“是的。”
埃文:“我和塞琉叶,还有之前管家他们下楼的声音你都没听见?”
汉克想了想,“没有。我之前出去了,应该是在你们离开后回到的房间。”
埃文:“去了哪里?”
汉克:“主楼外面。但没有出绿墙。”
埃文:“凶手应该是在我和塞琉叶离开后去书房下的手。不止是因为在书房里发现的血迹,我记得伯爵在阿德拉动手前就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之后也说自己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所以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书房,真凶只能是在那里面碰见的他。”
“我觉得其实已经可以排除我和塞琉叶了。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可能有空间去杀伯爵,再清理现场转移尸体,除非谁有分身术。但很遗憾,游戏把力量都给封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办不到。”
杰克紧随其后:“那我也可以被排除啊,我就没离开过房间。”
伊妮娜:“你不行。”
杰克不解:“为什么?”
伊妮娜:“我不相信游戏会完全不给机会。”
杰克:“不管给没给机会,我被关回去后没离开过房间是真的啊!”
伊妮娜:“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杰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但伊妮娜还没有说完:“而且从搬运尸体这个角度来说,对你应该很轻松吧。”
杰克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壮实的肌肉,这倒是真的无法反驳。
“可按你说的,我要是真有机会能从房间里出来的话,也只能是走窗户,毕竟门是锁死的,这点你们总不能不认了吧。”杰克绞尽脑汁,据理力争:“也就是说,真要把罪行按到我身上,我的动线应该是,从窗户爬出去,徒手爬到三楼,进入书房杀死伯爵,再走窗户,抛尸到花园里,再爬墙回到房间。”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越发困惑,发问道:“既然是在书房杀死的伯爵,为什么要丢去花园呢?”
埃文:“为了增加其他人的嫌疑吧。”
汉克:“还有可能那里并不是凶手的最终目的地,只是时间不够了。”
海瑞森则问杰克:“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你不是真凶的话,其他人投不投你不应该是感觉无所谓吗,这又不会影响你晋级。”
只有真凶才会害怕其他人给他投票。
杰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问题就是:“但我也不知道该投谁啊!”
这是在排除一个没必要耗费精力的错误选项,才能让其他人集中注意找对方向把真凶给揪出来啊!
不然他挡枪,真凶因此美美隐身了,到时候他投谁?盲猜吗!?
杰克忿忿地:“还不如开逃杀模式!”
海瑞森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你不怕死你去死,我可不想。”
汉克一直有在默默观察所有人,他觉得海瑞森的姿态有些太过放松了,就像是完全不在乎能不能进入下一关一样。
但这不可能。不管信仰的是哪位神明,能拿到名额前来参赛的人,不可能不想赢。那就只能是另外两种情况。
要么是真的能装,要么...是真的胸有成竹。
他凭什么?
汉克思考着,视线开始在海瑞森和林芙之间游移。
塞琉叶找到海瑞森,只是确认身份,然后就离开了?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交易呢?
如果有的话,那么主导者只能是……
汉克把目光放到林芙身上。
她仍安安静静地站在埃文身旁,听他说话,像是对别处的注视无所察觉。
但怀疑一旦产生,他有了新的想法。
汉克打断埃文的分析,提出新的思路:“万一不是一个人单干,是合作呢。”
“一人杀,一人善后,而你,”他看着埃文说:“你就是真凶的人证,另外那个则是替罪羊。”
埃文一愣,“你是在怀疑……”他扭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得到一个懵懂的眼神,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说到这儿了。
他坚定地:“我不认为是她。”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被安排成了人证,那他们得能够控制我的行踪,但我并没有被引导,我的行动对他们来说其实是随机的。”
“还有,那道致命伤又该怎么解释?”
汉克也很坚持,“一真凶一替罪羊的模式的话,人证并不是必须项,你或许就是随机加入进来的变数。”
“至于后一个问题,完全可以先用别的手法先杀死伯爵,之后再补一道‘致命伤’。”
伊妮娜目光微闪,看向林芙。
她在怀疑。这种怀疑中还掺杂有些许不解与怫郁。
她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埃文也想起来,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塞琉叶确实说漏嘴,暴露了自己早已和一名未知的参赛者缔结了合作关系。
“我和塞琉叶离开书房时,伯爵还活着。”埃文说道。
“假设合作的说法成立,那在我们按单人推时,真凶一定会在嫌疑小的哪一方,替罪羊则嫌疑大...”
汉克:“这个我们之前已经分析出来了,一半一半,再从中找组合关系。”
他把对海瑞森状态的怀疑说了,“而且塞琉叶是找到海瑞森之后去的三楼,我倾向于是他们。”
他这么一说,就表示他认为塞琉叶是真凶,海瑞森是替罪羊,正因为有合作知道真凶是谁,海瑞森的状态才会那么松弛、不积极,并且还有暗戳戳往其他参赛者脑袋上扣帽子的嫌疑。很合理,完全能说通。
林芙蹙起眉,有点急地想为自己辩解:“这个计划需要合作双方之间有足够的信任感,我和海瑞森才第一次见,怎么会提出或者同意这样的计划?”
海瑞森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哪怕火都点到自己这边来了都不着急:“这办法还真挺聪明,可惜,反正我是没能想得出来。”
他这个反应,汉克反倒犹豫了。
这人确实不像是会有人愿意跟他合作的样子。
“但你确实跟一个人有合作。”
埃文突然出声。他是看着林芙说的。
汉克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埃文简单讲了下当时的情况。
林芙立刻反驳:“要是真有这么重要的合作,我怎么会说漏嘴?你撒谎!”
少女显而易见的激动,手紧紧抓着,眼眶微微泛红,肩颈都绷紧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其他人怎么想埃文不知道,反正他是...
埃文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不敢继续看她。他低声地:“...抱歉。”
虽然之前答应过会保密,但他更不可能放过这个能把真凶推引出来的好机会。
一切的前提是他自己能够获胜。
幸好这一关失败只是会被送返回去,不然到时候他可能还真的很难投下去票。
—
局势基本分明了,不管合作对象究竟是不是海瑞森,都不重要。只要锁定到真凶是谁就已足够。
汉克要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独自离开了,没有喊上其他人,明显心里已经认定了真凶就是塞琉叶,只是不想让剩下来的时间空度罢了。
沉默中,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拿到塞琉叶角色牌的少女低着头站在原地,很低落的样子。伊妮娜到底是不忍心,走过去安慰她。
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悄悄地问:“你之前答应和我合作,真的是在玩我吗?”
骗她动手,让她以为自己是真凶,实际上却做了别人的挡箭牌,还会用完就扔,让她被淘汰掉。
怪不得,怪不得说不要玩顶罪那一套,还说要齐心协力把锅扣在别的参赛者头上...她当时就该察觉不对的!
就说为什么出血量不大对,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当时也不知怎么昏的头。
伊妮娜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自己是被塞琉叶摆了一道,但她看着她,还在等她回答。
“...没有的。”少女没抬头,还把脸偏向另一侧,就这么对伊妮娜说:“你别信他们。我真这么玩的话,这么重要一件事,怎么可能会说漏嘴呢?”
“我真不是凶手,你要相信我呀。”
“……”
伊妮娜心是真的凉了。
她嗓音微冷地:“那你怎么不看着我说。”
少女眼睫轻颤,小声地:“我怕连你也不信我。”
伊妮娜都快笑出声了。被气的。
“小骗子,”她有点咬牙切齿地:“想成功骗到人的话,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放完狠话,那口气还是哽着下不来。
因为这不老实的漂亮妹妹已经成功把她骗到了啊!没人拆穿,她就会被一路骗到底的啊摔!
伊妮娜扭头就走,背影都透着难过。
在她一只脚刚踏出房门时,听见塞琉叶出声喊她。
伊妮娜顿了顿,回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