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点吧。”
按照安婉毓原本的想法,这场订婚宴应是盛大华丽的,不过既然柴月开了口,她会尊重。
接下来是两位妈妈的主场,一说起办派对,她们要交流的想法可多了,小到甜品,大到布置,无一不精益求精,柴月虽然话不多,配合度还算高,妈妈们抛来的话题都接,需要拿主意的事她也参与。
至于喻司尧,他是全场最清闲的人,除了偶尔起身添茶,其余时间该干嘛干嘛。
同是赶鸭子上架,他消化得比柴月好,表面完全看不出有抵触情绪,又或许,订婚宴根本影响不到他,她这人也影响不到他,他照样按自己的人生规划走,该喝的酒一顿不落,该泡的妞一个不少,所以没什么好烦的。
是啊,看开点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以后,这些天的失眠不治而愈,早早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睡了几天安稳觉后,订婚宴如期举行,虽说应主人公要求一切从简,但排场绝不含糊,方方面面做足准备,整场宴会低调又体面。
走完各项流程,长辈们社交叙旧,年轻人自由活动,喻乐儿难得回来,自然要拉着柴月玩,只是两人刚在游戏室坐下,喻司尧就来敲门,说是爷爷来了,要见柴月。
“爷爷怎么才来?”喻乐儿问。
他的目光在柴月身上落一下,回:“去了一趟墓园。”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这场订婚宴是为柴老爷子而办。
半年前,爷爷临终前留下遗愿,希望两家婚事早日落成,柴月毫不迟疑点了头,爷爷是她最亲的人,无论什么事她都会答应。
只不过也心存疑虑。
除了遗愿,爷爷还提起一笔人情债,在柴月看来,这笔人情债和婚约有直接关系,但她想不通的是,债是她爷爷欠喻老爷子的,按理说,喻家多的是钱,又不差她家这点势,联姻对他家没多大益处,何必牺牲喻司尧的终身,究竟图什么?
跟着喻司尧走到茶室,推门前,柴月把他手按住,“我有事问你。”
“说。”
“你知道我爷爷欠你爷爷一笔人情债吗?”
喻司尧表情不意外,那就是知情,她接着说:“既然是我家欠你家的,那为什么会定下这门婚事?你家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脉,这场联姻根本帮不到你家。”
“你想知道原因?”
“你知道?”
柴月紧盯着他的眼,执意问个明白的认真态度,而喻司尧把手放进裤兜,神色松散耸耸肩,“不知道。”
“你!”
还以为他知道内情,结果给她来这出儿,柴月气得瞪圆眼,喻司尧趁机打开茶室的门,在她火气发起来之前把她手牵起来,带着往里进。
喻老爷子正坐在茶台前,手里攥着紫砂壶往公道杯中添茶,喻司尧喊一声爷爷,柴月没办法,只能按捺住波动的情绪,随着道:“爷爷。”
两人入座,老爷子添好两杯茶,递一杯给柴月,“尝尝,这茶还是你爷爷前些年送我的。”
茶香绕在鼻腔,柴月眼眶登时一热。
关于爷爷的无数回忆涌上心头,理智经不起情绪的压力,眼泪不受控地掉出来,啪嗒啪嗒砸到手背。
头低着,无声地哭,不发出一点声响。
一老一少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儿,喻司尧抽纸递过去。
老爷子没想会惹一番伤心,自责又心疼,也不好再说别的,只提了下给他们置办婚房的事,让她有空叫喻司尧带着去转转,看看合不合心意。
柴月点头。
“那好。”老爷子温和笑着,“一天下来你们辛苦了,去休息吧。”
喻司尧放下茶盏,手伸过来要牵她,柴月没肯动,说有事要和爷爷单独聊。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眼里有种拗不过她的无奈。
房门一开一关,喻司尧出去了,喻老爷子坐在对面添茶,此情此景,霎时将柴月拉回三年前那个下午,当时迫切想要摆脱困境的心情记忆犹新,而今日,并没有那份迫切,看破也好,认命也罢,只想要个答案就好。
“我爷爷说,他有告诉您关于我的病。”
终究成长了,曾经不愿直面的东西也能轻描淡写讲出来。
而喻老爷子更是有着长者的沉稳,神色丝毫未变,低了下额,表示知道。
她继续往下说:“跟爷爷提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您为什么在知道我的情况下还同意婚事,这似乎对喻司尧不大公平。”
“在爷爷看来,月月在意的事和婚事不冲突,你和司尧之间也没有公不公平一说。”
给予她的包容之大,可心里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迈。
柴月抿着唇,沉默。
安静片刻,喻老爷子说:“其实月月你不用有压力,你们愿意为我们履行承诺,同样,我们也愿意为你们让步,合则来不合则散,无论如何,爷爷都会尊重你。”
这何止是让步,简直是把主动权交于她,想说的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合几下,最终作罢。
“没关系,月月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
是想遵从内心的想法,只是看到喻老爷子身旁的拐杖时,她犹豫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见喻老爷子拄上拐杖了,一直以为他是老了身体不好,从未想过他年轻时已是如此,在那样意气风发的年纪,成了行动不便的人,一定承受了很多苦痛与不甘。
这是她爷爷欠喻老爷子的,等同于是她欠的。
嘴边的话拐了几道弯,最后只问一句,喻司尧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喻老爷子说,“这是你的隐私,说与不说只有你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