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等人的目光悄悄望向了仿佛隐形人一般的杨廷和。
后者也只得尴尬一笑。
今日的场景,与他当年何其相似。
他的儿子杨慎是正德六年的状元,那一年他已经入阁了。
父亲权势滔天,儿子又中魁首,若放在以往,百姓们不免要议论高官子弟,甚至私下里谈论是否有什么打通关系的丑闻。
可在当时,杨慎中状元,那是众望所归。
如今的张楚言,名气更盛,风头更大。
人虽未为官,大明却处处是他的名,说一句简在帝心都有些形容不够。
科举之后更是连中两元,才名天下皆知。
若照此看来又是一个众望所归,但是陛下却不知怎么想的。
将今科的主考官定为张璁——张楚言的养父。
即使脸皮厚如张璁,也只能脸热地对众人说。
“外举不避贤,内举不避亲,此圣人之举!”
杨廷和将桌上的卷子抽出来,郑重地在手中展开。
“依我看,本次考试,真正破题者唯此一篇!”
这赞誉,让几人都纷纷侧目。
杨廷和何等人物,能让他如此夸赞的,说是千古雄文也不为过。
“提出解决的办法不难,难的是发现问题,更难的是发现寻找问题的方法!”杨廷和语气平和,但在这平缓的语气中,却蕴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自己,怎么就没有碰上这样的学生!
这才是理学大兴之才。
“国家有疾,治疗疾病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发现疾病的方法,追本溯源,辨症抓方,不分清病因怎么能抓好药?”杨一清抚顺而叹,“一个感冒尚有十几种病因,抓的药方也各不相同,病因看不好可能会加重病情,但国家的病症诊断错了,可没有第二次开药的机会。”
众人感慨不已,杨廷和又缓缓坐回了木椅上。
他闭目凝神,后背靠在顺滑的木圈上。
“这篇策论背后却是要统一思想,当所有人用同一种方法同一个标准去诊断病情,即使他们的医术不同,年龄不同,但最终会得出相同的结论,并就此来治疗疾病,开出药方,这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
他暗道,“古往今来因为臣子政见不合亡国者几多,若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们能达成相同的意见…………”
当然,以己度人,杨廷和知晓,有些事情明知道是对的也做不了,有些错事却不能不做。
郭勋,也陷入了相同的境地。
谁也不知道,朱厚熜会突然巡视武举的科场。
自从武则天创建武举开始,就像选拔军事人才的制度,就开始在中国的大地扎根。
大唐自武举创建以来,除了中间有两次暂停之外,整个唐代都不曾停止。
相较于科举,武举多了一项“引式”又叫做“比试”,这道程序是武举的第一道关卡由兵部负责主持,而偏远地区则由卫所主持。
“引试”之后是“解试”,全程由兵部负责,分为策论和武艺比较两部分,最后一道“省试”也由这两部分组成。
宋代的武举有殿试,大明由于种种原因殿试名存实亡,又加上隐隐约约文大于武的势头,武举就更不受重视了。
大明武举,为武学生和非空袭子弟提供出路,而武学中主要的生源是武官的子弟,这些子弟当中的应袭者可从世袭之路入仕,从新晋武官中选拔优秀将才。
朱厚熜原以为高武大明,武举应该异常精彩。
可自从他到达校场,就一言不发。
夏言升任兵部侍郎,自然要参加武举。
他是世袭军籍出身,骨子里对台上的一些酒囊饭袋更加看不起。
看着一众勋贵铁青的脸色,他发出感慨。
“武举之开设,乃选拔盖世之将才也。虽其规定甚详,然武举中逝者皆资质平庸,难以委以重任。”
朱厚熜拂袖而去,离别前他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明年武举开殿试,朕希望看到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