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笑了笑,轻声道:“如此就最好。”
“那不知,教主答应我的香火愿力?”高盛言急切地追问道。
自从他逃离京师,气运反噬便愈加严重,生吞了几个命卵还险险压了下去。
想要治愈这伤势,天下除了大成的命虫,就只有白莲教的香火愿力。
命虫,几乎就是奢望!
命卵,需要身怀气运的幼童培育。
一条命虫,却需要啃咬数十万人的气运,以鲜血铸就晋升之阶。
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轻蔑。
“高先生,我也是佩服你的胆量!明廷有气运环绕,袭杀官员‘天谴’之!”
他抖了抖手,“成化十三年,我教谋划杀了一位三品大员,两位大宗师无故血崩而死,参与谋划的一干人等数十年厄运缠身!”
“你呀!”他叹了口气。
高盛的语气变低,“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想活下去,活下去……”
他低下头披散的头发将双眼盖住,血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你为我教办事,教主自然不会亏待你,气运之力虽然棘手,但付出代价还是能够对付的。”
正说着,黑衣人身形一闪,瞬间便出现在了高盛言的东侧。
不等高盛言回答,那名黑人男子已经转过头来,面具下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高先生,带你走的人要来了。”
曾阿大惴惴不安,来了塞北这么久,他也只见过一次神秘的左使,如今左使突然召唤……
他微微皱眉,随即脸上重新浮现出一副憨厚老实的表情。
走到一处隐秘的阁楼,曾阿大先是抬头看了看正上方蒙着黑纱的斗笠男子,又有些好奇地看向下方拉他不看的跛脚中年。
高盛言披头散发,目光怨毒地盯着曾阿大,一步步朝他走来。
就是这个天杀的屠猪,先是坏了他在北京的谋划,然后用在他来塞北的路上,莫名其妙弄出什么买路钱验身份。
害得他在狗窝里足足睡了十多天!
曾阿大恭敬地说道:“拜见左使大人,不知左使召我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斗笠男子指了指高盛言,后者沙哑着嗓子说道。
“曾坛主,你是不是背叛了圣教?”
开口便是诛心之言,高盛言目光冷冷看向他。
曾阿大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脸正色地骂道。
“本坛主五官端正,四大皆空,三思而行,两袖清风,一片赤诚,对我圣教忠心耿耿,岂是你这家伙能够污蔑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愤道:“左使,你不能冤枉俺,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对圣教的感情。”
“正德三年,俺杀了聚义盟的三个副盟主,正德六年,俺又听从教中安排宰了两个县官……”
他说着手就白腰间掏去,高盛言嘴角挂出一丝冷笑。
黑衣人眉头一皱,有些惊讶。
却只看到,曾阿大大双手捧刀,大声道:“左使大人若是不相信俺,就用这杀猪刀活劈了俺,若是大人相信俺,俺就用这刀劈了颠倒黑白的骗子!”
杀猪刀弯而平,刀刃藏锋,却隐隐透出一股血气。
高盛言见到这刀,心中的怒气越发抑制不住!
“就是你这憨货,破了我在天柱山上的大阵,几千人的精血呀,怎么就成全了这把破刀!”
“你还说你不是奸细,就是你坏了圣教的大计!”
曾阿大顿时有些心虚,他能说自己是为了追逐一条肉狗而误入山崖,机缘巧合得了这把刀吗?
不能!
刀在手,就是俺的。
“不要再颠倒黑白了,这刀分明就是俺捡的,怎么就成了破坏圣教大计!”
“反倒是你,来到这之后整天鬼鬼祟祟,说,是不是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气!”
高盛言闻言,破口大骂:“混|蛋,你个王八蛋,除了赚钱,什么都不干!”
“你说,是不是你派人专门拦截手持我圣教印信的教众,不给银子还不让过?”
“这……”曾阿大难得脸上一红,但依旧梗着脖子,小声道:“这不是教中缺钱,俺想法子赚点零花吗,谁叫你连身行头都置办不起,从头到脚活像一个奸细。”
高盛言闻言更气,却被黑衣男子举手给止住。
“好了,是非对错,多说无益,如今二人皆为本教栋梁,自当和睦相处,全心全意为圣教筹谋!”
斗笠男子挥了挥手,随即对着曾阿大说道:“教主吩咐,让你把此人护送回总坛,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曾阿大一脸严肃,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斗笠黑衣人,又一挥手,让曾阿大退了出去。
他坐在石凳上,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一个婀娜多姿的红衣女子,缓缓从阁楼后走了出来。
女子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风韵。
“浣颜,有异常吗?”
女子娇笑了两声,晃了晃手上的银铃。
“没有被功法控制的痕迹,曾阿大刚刚说的话也都是真心实意。”
斗笠黑衣男子闻言眉头却挑得更高,“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先停下对他的调查。”
他转身对着高盛言说道,“这一路就拜托高先生探查了!”
高盛言应了下来,之后也缓缓退了出去。
不是他不想立刻报复,只是曾阿大背后的后台也大得出奇。
这家伙的师傅,是白莲教活了几百年的一个老古董,虽然现在还躲在白莲天之下苟延残喘。
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可天变之后,那些老怪物们就都能出来了。
黑人在阁楼中停留了一会儿,便又顺着廊道朝石壁走去。
穿过一条幽暗的甬道,出现在一个普通的石室中。
从袖中掏出巴掌大小的一块青铜令牌,黑人将令牌插到一个香炉的正中央,又顺势点燃三根长香。
香火袅袅升腾,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慢慢在石室中弥漫。
一阵青光闪过,令牌上传来了江容止的声音。
“安溪,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教主,五神香我已经悄悄散发出去了,白莲大咒也已经传遍了塞北。”
“好,时刻注意南边的动向,可以和蒙古人多接触一下,长生天迟早要被我们吞了。”
黑衣人点点头,随即问道:“高盛言的噬天大阵已经布置好了,但我怕会出现意外,不如再多派一些人手前来护卫。”
令牌中传来一阵清笑。
“成了是件好事,不成也无妨,信仰才是我教根本”
“气运啊?人心才是最大的运!”
万里之外,紫禁城中。
“主上, 谣言四起,人言可畏,不如让锦衣卫压一压,刹住这股歪风”麦福担忧地问道。
朱厚熜垂袖望向天际,轻语道:“人心是关不住的,野兽关久了尚且会发疯,何况人呢?”
他转颜一笑,“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也不是一件坏事”